十步知遥

第三章

希望与现实还是有差距的。希望总是美好的，而现实总是很残酷的。

当影院的灯光都亮起来的时候，人潮已经熙熙攘攘朝外涌动。苏雅看了看身旁位置，今天没戴金丝边眼镜的明楼，正以一种不是特别舒服的姿势睡着，眉峰微蹙。

待到看戏的人都退尽，影院里骤然安静下来。大概是周围气氛的变动惊扰了他，明楼睁开眼睛，从锐利到平常。他嗯了一声，坐起来，揉了揉额角。

苏雅移开目光，快速眨了眨眼睛，掩饰内心一瞬间的紧张。

“哦，不好意思，我可能扫了苏小姐的雅兴。”明楼醒来见苏雅神色不太自然，他环顾了一周，颇为绅士地表达歉意。

苏雅笑笑摇摇头。明楼继而站起身来，整了整衣服，更为绅士地发出邀请：“那不如请苏小姐给明某一个赔罪的机会，让我请您吃顿饭怎么样？”

“好啊。”苏雅惊喜地看向他：“求之不得。”话一出口方觉不对，这语气好像有点太不矜持，又连忙仓促道：“却之不恭。”

——

雨淅沥沥地下着，阿诚跪在门廊外。明楼暴跳着拿他撒气，“现在有人拿枪指着我的头！你告诉我，你不知道枪膛里面有没有子弹！”

明楼踹了阿诚一脚，明镜朝着他嚷：“你不要拿阿诚撒气好不好呀！是七十六号的人抓了我，你有本事，你去杀了七十六号的人出气，你拿阿诚出气！打给我看！”

“我现在就去七十六号！我杀给你看！”明楼说完这句，也不顾大雨，不拿伞，冲出门发动车子就往七十六号加速。

一个小时前，明镜被推搡着下了七十六号抓抗日分子的车，起因是明镜在苏州走进了一家实为私藏炸药，倒卖黑火的‘老古玩店’。

如若不是被阿诚迎头撞见，把人给截了出来，现在的后果简直无法想象。明楼一肚子火没发干净，车开的飞快，一个急刹落在七十六号门前。

“梁先生，你很会做人嘛！抓共党抓到我家里来了！收获很大吧？写报告了吗？报告里都是怎么写我的？你把我拉下马，你以为你就可以平步青云了？”

明楼拿着枪指着梁仲春。七十六号手里有没有证据他不知道，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枪里实打实地有子弹。

阿诚一路狂追过来，一把推开门，看见一个七十六号的特务躺在地上。然后就听见明楼冷冷地说：“没关系，我不看了。给他发阵亡抚恤金，你打报告，我批条子。”

前半句对着死人，后半句对着梁仲春。这语气就连汪曼春听了都是从心里泛出一阵胆寒。阿诚呐呐地跟着明楼出来，自觉地上了驾驶座。

“我算是看出来了，这姓明的一家子，他妈一个比一个难招惹！”梁仲春啐道。

汪曼春一旁事不关己，她对梁仲春倒霉不感兴趣，倒是对明镜尤其地感兴趣：“你们抓来的那个小伙计，给我审，如果他是，我能让他开口说话。”

“你还觉得明镜是？”梁仲春觉得汪曼春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：“你怎么不觉得明楼是呢？”

“我师哥绝不可能。我相信他”汪曼春瞪着梁仲春，“再说，我们不是已经试过了吗。”

“汪处长，我奉劝你，千万别把男人都想的太简单了，尤其是像明长官这样，有本事的男人。你还真以为你能牢牢把他攥在手心里？”

“梁处长，你想说什么？”汪曼春语气不善。

“唉，给，看看吧。”梁仲春从抽屉里扯出一份报纸，卷两下往汪曼春胳膊上一拍，汪曼春白他一眼，抽过报纸看他慢悠悠走出了门，才展开来读：

“明大公子幽会佳人，二人一起吃饭逛街，疑已订婚约”“新欢旧爱如何取舍？揭秘新政府首脑人物秘密情伤”

那上面还挂着一张明楼和苏雅用餐时的照片。

美丽的姑娘充满快乐地浅笑，男人温柔地为她擦去嘴角的酱汁，这照片拍的，温柔而暧昧。

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？汪曼春妒火中烧，将报纸狠狠撕碎，踩在脚下。

——

“大哥，汪曼春约您去酒店。”阿诚掩下不待见的表情，对明楼低声说道：“去吗？”

“去。你去备车。无论她下了什么套，咱们都得踩上一踩，要不然，她不放心，我也不踏实。”

“那您可小心了，美人自古套英雄。”阿诚摸摸鼻子。

“我算是英雄吗？”明楼疑惑。

“当然。您是民族的英雄。”阿诚自诚心说道。

“可我一点也不想当英雄。”明楼长叹一声，对还杵着不动的阿诚说道：“走吧。去备车。”

上海浦江饭店。汪曼春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。时钟的秒针一圈圈划过，她现在的内心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，十分煎熬。

明楼推开门的那一瞬，她轻巧地起身，想也不想就扑进他怀里，一颗少女般的爱慕之心总算是有了着落，笑靥如花。

明楼的身子僵了僵，最终环抱住她，叹了口气，似安抚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师哥，自从你这次回来，我就觉得你变了好多。我发觉我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你了。”汪曼春把脸从明楼胸前抬起，直视着他。

她看见他的眼神，沉稳，宠溺，无奈，一如往常。

“师哥，你还爱我吗？”

“曼春，我……”

“嘘……你只说，你还爱不爱我？”

“爱。我爱你，曼春。”明楼弯起嘴角，用最温柔的语言说着最动听的情话。

汪曼春踮起脚尖，吻上明楼的唇，她搂住明楼的脖颈，想要疯狂地与她爱的男人缠绵。短短一刻，两个人的泪流进心里。

“不，你不爱我。”汪曼春说。

“我爱你，你不该怀疑我对你的心。”明楼似痛苦地闭上眼睛。汪曼春看着他，像小学生看着老师，她喜欢这种感觉，这样听他说话，哪怕他的话再残忍。

“可是曼春，你早该明白，我们之间，未来很渺茫。”

“就因为明镜？！”汪曼春从明楼的怀抱里退出来，“还是因为苏雅？师哥，谁是苏雅？”

明楼心里一沉，他知道抓到汪曼春反常的重点了。

“苏雅，只是我大姐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。”明楼摇摇头，苦笑一声，像极了被逼到极致的人，仿佛内心满是痛苦：

“她很着急，希望我能结婚生子，所以不断地给我安排相亲……你知道的，明家虽然看起来孩子多，然而事实上，只有我一个……”

“师哥。”汪曼春喃喃自语：“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你？我应该嫁给你……都是因为明镜，明镜这个老女人，她自己嫁不出去，所以也拦着别人的婚事……”

“曼春，她终归是我大姐。”

——

明楼从酒店出来，坐上车指使阿诚直接开车回家，一边揉了揉脑门，连阿诚调笑他几句也都置之不理，他总是觉得心里惴惴的，堵得慌。

“阿诚，一会儿你去查一下苏小姐，看看她在干什么。”明楼吩咐道。

“苏小姐？哪个苏小姐？”阿诚从车镜看他一眼。

“找打是吧？”

“知道了，我一会儿就去。”

另一边，酒店里。汪曼春将隔间儿的门打开，将苏雅嘴里的布料取下来。苏雅手脚都被绑在椅子上，瞪着她。

“哟，瞧瞧，真是梨花带雨，我见犹怜呐。”

——

作者说：

明长官您作了个大死……